看点《华尔街日报》最近有个引发热议的报道：美国家长正花钱给孩子请顾问，教她们如何谈吐、打扮和立人设。网友评其为“美式女德班”。这事乍看只是花边新闻，实则对咱们国内留学家庭也很有启发：孩子走出国门只是求学的第一步。深入了解他乡文化，并建立恰当的社交观念，同样是每个孩子的必修课。文丨柯察金 编丨Leon盛夏喧腾，在大洋彼岸的美国，家长们原来也没闲着。前几天，《华尔街日报》的一篇报道被世界各地网友围观。文章大意：美国的父母们，正斥资为女儿们聘请专业顾问，以便教会她们穿什么、说什么、如何表现、怎么在社交媒体上打造完美人设……甚至有随叫随到服务，每小时计费数百美元。这一通耗费财力精力的操作，仅仅是为了帮助女儿们进入到一种传统的美国大学社团，名为“sorority（姐妹会）”。报道中还指出，姐妹会的申请高峰期——在美国，地道的叫法是“Rush”——Rush的内卷度和复杂度，甚至已堪比美本申请。《华尔街日报》Rush恰在每年的8月份热火朝天。这几年随着短视频占领美国年轻人，连带着也让Rush进入大众视野。常见形象，一群金发碧眼、穿着靓丽的女生，带着标准的美国式露齿笑，像电影《歌舞青春》那般展现自己……带有“#Rushtok”标签的短视频，浏览量竟高达几十亿次。Rush季盛况美国网友评论，这怕不是《芭比》电影照进现实；中国网友则调侃，这莫不是什么“美式女德班”……不管怎样，外滩君倒是想借此“奇闻”，展开聊聊美国文化，并谈谈社交这回事儿。越来越多中国家庭把目光朝向海外留学，不过，考大学毕竟只占“出国”的一小部分。作为家长，是否考虑过孩子到了国外后，会遇到怎样的文化环境、又该如何更好地适应与融入？这问题看似轻，实则重要得很。比申大学还复杂的Rush我们常说美国如何地开放，其实这话有点问题。在不少方面，美国，尤其是美国的南方地区，有着相当传统和保守的一面。咱说美国没历史文化，美国人说他们的传统在古希腊。“姐妹会”（Sorority）在19世纪兴起于美国的各个大学，由一些来自相似背景和社会地位的女性成立。她们给姐妹会命名的方式很复古，都是采用希腊字母，例如什么Kappa Alpha Theta，Delta Delta Delta，Alpha Phi……图源：Tuscaloosa News随着时间的推移，姐妹会的规模和影响力逐渐扩大，在社交、文化、慈善、学术等方面，都有着重要影响。跟我们理解的普通大学社团不一样，姐妹会有点子神秘气质，比如特别的仪式、仅成员知晓的秘密。纽带感和传承感也非常强，很多是家里的几代女性都属于某个“姐妹会”，类似藤校的传承（legacy）录取。提到姐妹会，很多美国学生真的很严肃、很认真、极其当回事儿。有很多女生在网络上坦露，“Rush”季是她们经历过的最紧张、最心力交瘁的夏天。据统计，仅2022年，美国就有125,000 名女生申请入会；在位于美国东南部的阿拉巴马大学，便有数千名女孩参加竞选，HBO甚至将她们的申请过程拍成纪录片，就叫《阿拉巴马Rush》，“竞争激烈，有时甚至是完全无情的世界”。在阿拉巴马大学，超43%女生属于姐妹会（图源：Courtesy of Max）姐妹会的申请过程繁杂，持续差不多一周时间，每天的行程单都很满。包含4轮会议，并在每轮之后进行筛选；一些竞争比较激烈的姐妹会，甚至会淘汰掉70%的竞选者。Rush在很多方面申请大学类似，女孩们需要提供简历、文书以及GPA，并报告是否做过志愿者工作，或参加过高中体育运动等。绩点较低的，很可能在第一轮就会被筛掉。推荐信部分的要求，甚至比申请大学还夸张。 据德克萨斯州的一个Rush顾问Stacia表示： “女生提交的申请包中，包含多达 30 封推荐信。 也有一些姐妹会要求申请人录制视频，回答她们的问题。 ”Stacia毕业于斯坦福大学的男朋友跟她说，这简直比申请斯坦福的MBA还要复杂。行程满满的Rush季。图源：Tuscaloosa News复杂的，还远不止这些较为“硬性”的条件。申请姐妹会，也是一个展示自己形象、“讲好一个故事”的过程。这些软性层面，才是很多女生所着力费心、甚至不惜花钱找顾问打造的部分。一位加入佐治亚大学姐妹会的学生，说了段意味深长的话，用以总结姐妹会的潜在“标准”：“你必须时尚，但又不能太时尚，谦虚，但又不能太谦虚，融入，但又要独特。”原以为，只有东方才存在这种“博大精深的语焉不详”……有需求就有生意，姐妹会顾问市场在美已颇具规格。随便在谷歌搜索“姐妹会顾问”，都会跳出一堆广告链接。其中有些公司，此前做选美比赛方面的咨询，可谓无缝转型。提升形象，首先从穿着开始。顾问们会手把手地，教女孩怎么改造她们的化妆盒与衣柜，怎么提升自己的着装技巧。小到穿什么鞋子，都大有讲究；牛仔短裤、露脐装、细肩带、紧身连衣裙和马丁靴，这些属于低级错误。学生在顾问包装下参加Rush。图源：华尔街日报许多女孩在TikTok（美版抖音）上展示她们最喜欢的品牌，其中包括Kate Spade、Lily Pulitzer、Vineyard Vines……这些衣服的单件价格，都在数百美元。顾问会贴心地，让女孩们准备一个“Rush专用化妆包”，里面装有除臭剂、便携式风扇、水和爽身粉——这点内行就内行在，考虑到了8月份是个潮热而不适宜化妆的时节，如果不做充足准备，很容易“满脸都是橙色的河流”。关于眉毛都有详细解析（截图经谷歌翻译）除了帮忙润色简历、文书以外，顾问还会传授一些谈话和提问的技巧，甚至包括如何去在社交媒体上包装自己、打造人设。比如顾问首先会让女孩们按照5个“B”（Boys, Ballots, Booze, Beliefs, and Bucks）原则，给自己的朋友圈来个净化，即不谈论与异性交往相关的话题；不谈论与政治相关的话题；删掉与酒精相关的话题；清除与宗教、信仰相关的话题；避免与金钱、购物等相关的话题……如此打造的形象，一言蔽之：外表清纯可爱，内心纯良无害。某Rush顾问机构给出的服务清单Rush顾问有按次收费的，600美元左右；也有会员制付费的，4000美元左右（不包含衣服、鞋子、配饰、化妆等）；高峰期还有所谓“随叫随到”服务，按小时收费，有个顾问就说她时薪150美元。排忧解难，一条龙服务。不过，看着抖音里Rush女孩们的假笑，美国人自己也觉得别扭。一些美国网友吐槽，这些花钱去迎合外界审视的女孩，堪称“芭比”一代。电影《芭比》截图还有人甚至说，姐妹会是有钱人把自己的女儿嫁到富人家庭的一种方式，本质是玩圈子，是朽而不死的典型美国南方文化。“我为这些女孩感到难过。如果18岁的女孩不能做自己，那么我们年轻人的文化，是在本质上出了问题。”中国女生闯美国姐妹会姐妹会在很长时间里，几乎是一种白人文化。后来随着民权运动，变得多元化，也开始招收一些其它族裔。油管的一位博主Tracy，就读于美国文理学院迪堡大学 （DePauw University），曾是学校姐妹会少有的华人面孔。“记忆里的姐妹会，有的时候是非常抓马的。”她分享的故事很是生动。而作为中国学生来看美国的文化与社交，又多了份趣味。Tracy加入的姐妹会叫作Kappa Alpha Theta，在美国鼎鼎有名。成立于1870年，是全美最古老的希腊团体姐妹会。Kappa Alpha Theta官网首图刚进去Tracy就感觉到，白人同学对姐妹会真叫一个上心；她呢，则更像游客心态，重在参与。“那的人特别的serious，觉得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事，对我来讲，我就是去玩的，没有她们这么在意。”不同的姐妹会，会有不同的“house”——这里说的house，不是虚指，而是大家真的生活在一个屋檐下。Tracy的大学生涯，便是和100多个姐妹会的成员，居住在同一个house里。有的姐妹会house很豪华，也更热门美国大学总体上是非常开放自由的，但姐妹会有着很多自己的规定，比如，屋子里不能有任何酒精饮品，让人仿佛穿越到100年前美国的禁酒令时期；晚上10.00之后男生不能上楼；要交会费，还不便宜；如果未能参加某些会议，得罚款几十美元等等……有规定的地方，就有权力、有大团体里的小团体。百来个女孩子生活在一起，“互撕”的情况也不少。美国青春校园剧里的表演，还真不都是夸张。Tracy和姐妹会一个要好的朋友，常去海边旅行，俩人拍了好看的照片，就做成海报、明信片什么，贴在宿舍房间的墙上。会里有人定期检查各个宿舍的房间布置，结果就有那种故意挑事的白人女孩，纪检员类职务，跟Tracy说这些照片“不符合规定”，得赶紧拿掉，还贴封条式地在照片上黏个小贴纸。“其它宿舍跟她关系好的，贴了照片完全没事，妥妥双标”，这让Tracy非常冒火。挑事的白人女孩，没想到欺负的是个直性子北京女孩，而且是纯纯“理论派”（能理论的绝不咽肚子里）。Tracy对着白人女孩一通输出完，白人女孩居然瞬间崩溃抹泪，只能气急败坏地说，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她不管了。Tracy现在想起来，都有些好笑，“那时候能够吵起来的事情，现在看都如过眼云烟。”美剧《破产姐妹》截图姐妹会每周一会开大会，有个环节，是成员们互相道谢。这个过程本来应该挺美好的，结果有一些女孩，要么属于没话找话型，鸡皮蒜毛小事也不厌其烦讲不停，要么把感谢会变成拉帮结派会，用来显示自己跟其他的谁谁是个小团体。Tracy和姐妹会里另一个美国女孩，都对这种虚伪和喋喋不休不胜其烦。她们达成“中美统一战线”，发明一套方法反制这些话痨：Tracy教这个美国女孩朋友说中文，她们互相用中文表达感谢，然后后者讲得结结巴巴，给话痨们的耳朵好一顿折磨。到了大四的时候，Tracy就几乎不去参加姐妹会的活动。作为一个中国学生，她那种“不当回事儿”的心态，反倒令她在姐妹会过得游刃有余。从“女德班”谈社交抛开那些小女生之间抱团、排挤的个别现象外，Tracy表示，她其实特别感谢姐妹会。如果让她给后辈学妹、学弟一些意见，她还是推荐留学生去体验一下姐妹会（或“兄弟会”）。她说，自己在姐妹会那些年，确实收获到了人生宝贵的友谊，不少美国朋友后来出现在她的婚礼上，甚至成为她的伴娘。图源： Tuscaloosa News姐妹会本身，跟“女德班”没什么关系。其最早的宗旨，是为女性提供一个相互支持、鼓励和帮助的社交网络，以促进女性的个人发展和社会参与，在一百多年的发展过程中，已经深深融入到美国的文化基因之中。作为中国学生来到美国，面临着文化隔膜的情况下，姐妹会或兄弟会，是快速了解、适应以及融入当地的最好的钥匙。参加了这样的活动，往往能很快拓宽社交面和人脉。一入会，能立马认识几十个、上百个通过其它方式很难结交到的同龄人。很多姐妹会都有大带小传统，入会后有个“big”带着。big像姐姐一样照顾新人；这个姐姐也会有自己的“big”，如此，渐渐就形成家族树式的传承。有中国留学生分享说，自己在毕业后遇到需要帮忙的地方，就仅仅因为曾经在一个姐妹或兄弟会里，对方非常雪中送炭地提供了帮助。不仅如此，姐妹或兄弟会也特别锻炼人：有偏学术型的，方便促进学术交流和合作，以及提供学习支持和资源；有偏服务型的，通常会组织各种志愿活动，对领导力是很好的培养。别小看这些只是学生团体，有个姐妹会，曾在一年时间里为美国的圣犹大儿童医院筹集到近600万美元善款，执行能力惊人；也有偏professional的，比如商科学生搞的兄弟姐妹会，经常是分小组去搞创业、投资……话说回来，也会很累。美国人讲，疯似地学、疯似的玩 （study hard play hard） ，指的不是学完躺沙发上。姐妹、兄弟会的活动非常多，有时候比上课、考试还磨人，十分考验时间管理能力。所以，中国学生到底怎么去看待美国这种独特的文化社团呢？一句话，尊重了解，量力而行。如果真的说对社交不感兴趣，当然不是非进不可。任何变了味的、功利的、太过刻意的社交，其实都没什么意思，最后也没多大帮助。图源： Tuscaloosa News那些屈从同侪压力挤进姐妹会的人，很多都说：“对心理健康是一种消耗，不断地被迫参加聚会、慈善活动，并受到来自其他姐妹的压力和评判……”原本挺好好的姐妹会，演变成花费父母成千上万的钱进“女德班”，去研究怎么迎合他人的凝视，这事儿就属于彻底变了味。《科学美国人》刊文称， 大量研究表明，自从智能手机和 社交媒体 变得无处不在以来，美国和其他国家的青少年，抑郁、焦虑、孤独、自残和自杀率急剧上升。同侪压力，也如病毒般蔓延。社交网络加重学生审美等方面焦虑阿拉巴马州的Rush热潮背后，存在着类似GreekRank.com这样的“可怕网站”，根据外表、受欢迎程度、优雅程度和参与程度等因素，对姐妹会的成员进行评级——不少学生表示，这使得她们刚进大学就尤为焦虑。当社交媒体在放大了女孩的同侪焦虑，作为家长，要做的或许不是斥资给她找个“顾问”，而是，鼓励她做独立的自己，能够自我认同。把自信和认同感完全建立在他者基础上，并非姐妹会的初衷，也并非教育的初衷。参考资料：(上下滑动浏览)Parents Hire $4,000 Sorority Consultants to Help Daughters Dress and Impress During Rush,The wall street journal;Going Greek might mean going broke: ‘Bama Rush’ contributor dishes on the high stakes world of sororities,New York Post;Sorority consultants are a thing，WFN9；Parents Pay Thousands Of Dollars On “Sorority Consultants”，WCCB Charlotte;The True Story of 'Bama Rush': How TikTok Became Obsessed with Alabama Sorority Recruitment,People;‘Bama Rush’ takes us into the world of Southern sorority fashion and hierarchies,CNN;Parents are reportedly spending $4,000 on consultants to get daughters into top college sororities,Yahoo finance;Why girls are hiring sorority recruitment consultants: 'It's easy to not stand out',yahoo life;Batshit Sorority Pledge Email 'Cannot Stress How Important Spanx Are',Jezebel;Parents Are Paying Consultants up to $4,000 to Help Their Daughters Get Into the ‘Best’ Sororities,TheMessenger News;This is what it really takes to make the cut in a Southern sorority: College girls are paying THOUSANDS to consultants to scrub their social media, give them tips on how to dress - and coach them straight into one of the mansions on Sorority Row,Mail Online;The Strange World of Sorority Rush Consultants，town&country;A STEP-BY-STEP PLAN TO GET YOUR BID,Getting the bid;Stconsultingcompany.com/rush;Social Media Can Harm Kids. Could New Regulations Help?,Scientific American;Youtube频道:Apple Xu;翠西Tracy;Madi Westbrooke; 留学生We; Getting the bid.